影繁劍的名字便是來自於它的靈活多變，容修的眼前頓時像下起了瓢潑的劍雨。

在前世的時候，沈仙移的劍法就是技驚四座的，也曾經因此而俘獲一大票迷妹。如今他的劍法更是令人眼花繚亂，如同銀練游蛇一般緊緊纏住容修。

沈仙移使用的，正是前世和顏麓一起研究出的劍法之中最為攻守齊備，最靈動飄逸，也最為考驗契合程度的翩躚劍法。

自從書溪走了以後，顏麓曾無數次自己一個人在碧波湖邊練習自己的部分，也在沈仙移的卷軸裏見過他使用書溪的那部分劍法。

顏兮真瞅準時機迅速走位，和沈仙移並肩而戰，就像前世兩位戰神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容修的面色漸漸顯得蒼白。他在不周山時曾經見過他們倆無數次使用這套劍法，那時候他常常背著兩人在樹林裏偷練過書溪的部分。

他是那麽的渴望有一天能夠站到那個位置，站在顏哥哥的身邊，和他一起，並肩而戰。

他做了那麽多事，只是想要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站在他的身邊，取代那個人，填補那個位置。

他做了那麽多，最後竟然又回到了原點。他的身邊又站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始終不是他。

容修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終於顯露出了疲態。

沈仙移瞅準時機，影繁劍一個斜切，從顏兮真腋下猝不及防地上挑，容修閃躲不及，右頰上多了一抹紅痕。

容修感覺到面上一涼，如夢初醒般伸手一摸，只摸到滿手的鮮血。

他向來重視自己的容貌，視線碰觸到手上鮮血的一瞬間，眼眸中即刻風起雲湧，怒意翻騰。

“姓沈的……我殺了你！”

容修惡狠狠喊出這句話的時候，空間裏的一切變得越發暗了。不斷湧動的黑靈體如鋪天蓋地一般糾結在一起，像一只只暗夜裏潛伏的野獸。

他狠狠地扇動翅膀，向上拉開了距離，高聲吟唱一番，召喚出一把幽弦琴。

那把幽弦琴只有一尺見方，細薄小巧，盈盈不堪一握。

它看上去像是一把縮小版的箜篌，全身都是由某種隕鐵制作而成的，泛著瑩瑩的鐵藍色金屬光澤，容修的手在幽弦琴上緩緩撥動，發出猶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一般攝人心魄的聲音。

盡管這是一段極為優美的樂曲，但顏兮真和沈仙移此刻絕對沒有心情去欣賞，因為同樣的樂曲，在上一次修羅獄開啟之前，曾經在點蒼山被奏響過。

——那是修羅獄的召喚曲。

顏兮真低喝一聲，迅疾出手，劍法淩厲無匹，直向容修心口而去。

當他掠過沈仙移身邊的時候，沈仙移無意間瞥了他一眼，瞬間僵住了。

在顏兮真的臉上，和容修同樣的地方，有一抹刺眼的紅痕。

沈仙移的腦子一瞬間奔騰過了無數的線索，容修的那句“同歸於盡”，左胸口莫名的貫穿傷，還有臉上的劃痕……

沈仙移暫時沒有完全想明白這裏面的關聯，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容修不能殺。

倥傯劍去勢極猛，轉瞬間已經挑上了幽弦琴，眼見著就要從琴弦之中穿過，直逼心臟，縱使沈仙移身手再快，只怕也無力回天。千鈞一發之際，沈仙移的腦中如有神助，猛地憶起倥傯劍中，包含著踏歌的靈魂印記。

他來不及多想，疾速運轉起靈魂力，堪堪將倥傯劍尖定在了剛剛沒入心尖三寸的位置！

容修面色蒼白，深深看了顏兮真一眼，趁機退開，身形迅捷猶如閃電。

“……”

顏兮真轉過頭，沈默地看著沈仙移，好像在問他為何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

沈仙移走近前來，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仔細觀察了那道紅痕的傷口，的確是影繁劍的手筆。他輕嘆一口氣，擡眼直視顏兮真的雙眼，緩慢卻堅定地對他道：“容修不能殺。”

顏兮真聞言，澄澈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道：“……你知道了？”

沈仙移嗯了一聲，目光移向他的心口。他伸手撥開顏兮真的衣襟，看見那裏果然又添了一道新傷。

旁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暗黑的紅色表明裏面的受損程度仍然嚴重。相比之下，心臟部位的那道新傷便更為猙獰。模糊的血肉向外翻著，深紅的血液隨著心臟的跳動，一股一股地從裏面奔流出來。

他的目光在接觸到那個深深的傷口時，不由自主地跳動了一下，狠狠抽緊了。

再深幾寸的話……

他不敢往下再想，喃喃道：“疼嗎？”

沈仙移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傻，但還是忍不住問了。

顏兮真斂眸，輕輕捉開他的手，將衣襟重新覆了起來，那兩道傷口便從沈仙移眼前消失了。

“不疼。”他道。

看不見了，不代表它們不存在了。沈仙移胸口悶悶的，牽掛著那兩道猙獰的傷，只恨不能幹脆替他生受了罷了。

容修擡眼看了兩人一眼，深眸中含意不明。他的目光只在顏兮真的臉上稍作停留，再次撥動起幽弦琴。

猶如金石之音的琴聲穿透了黑靈體，穿透了整個扭曲的精神空間，向外界放射而去。

隨著音階的漸漸完成，巨大的地動聲從外界傳了進來。

修羅獄的發動需要一萬名修羅女子當做祭牲，而先前缺少的三個女子，林源已經幫助容修解決了。

——他把自家未成年的三個妹妹送來了歸墟。

祭品已經齊備，修羅獄即將再次滅世。

·

沈仙移捏著影繁劍，眸中閃動著覆雜的情緒。

他既不希望顏麓受到傷害，又必須阻止修羅獄開啟。

上一次的修羅獄開啟究竟死了多少人根本無法數算，如果再次開啟，而且是在歸墟這種地方開啟的話……

作為所有水體去處的歸墟一旦被毀，全地都將陷入可怕的大洪水，屆時必將巨浪滔天，生靈塗炭。

怎麽辦？

沈仙移捏緊了影繁劍，擡起了眼。

或許，已經到了需要抉擇的時候。

沈仙移忍不住偏過頭，想再看一眼身邊的顏兮真。

誰知顏兮真也在定定地望著他，眼裏有著同樣的決絕。

沈仙移明白他的意思，那眼神裏透露出來的各種涵義，他會一輩子記在心裏。

夠了。一切都已經值了。他已經找到了他此生的歸屬，也已經和他從合為一體到心意相通，再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那就一起死吧。

沈仙移迅速地在顏兮真的唇上吻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分開，已經被顏兮真伸手緊緊地箍在懷裏。

“一起去。”顏兮真道：“我不想再經歷一個沒有你的天歷一萬年。”

沈仙移聽完，眼眸亮亮的。

他深深地看著顏兮真，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璨若晨星，動人心魄，如同早已紮根在顏兮真心裏的那朵高嶺之花。

顏兮真看著他，心裏不舍，忽然雙手托住沈仙移的後腦，將他無限靠近自己，深深吻了上去。

“我愛你。”他說。

這是深埋在他心底不知道多少億年的話語，長到連時間都還沒有誕生的時候，就已經在埋藏在那裏了。

沈仙移的眼眶忽然有些發熱。

顏麓對他的愛，總是做得多，說得少。他曾經以為顏麓這樣的男人，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忽然想起那些窗明幾凈的日子，想起總是光潔如新的課桌，想起來以他的性格絕對不可能保持得一絲不茍的樹屋和他甚少回去的小家。

想起每次他亂扔之後找不到，第二天便會突然出現在他課桌上的東西，想起每次他得意洋洋地拋著新煉成的丹藥跑出丹室後，下一次使用前又變得幹凈整潔的丹爐。

他忽然想起那些他曾經忽略的東西都不是自己冒出來的，那是有一個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悄投註在他身上，追隨著他身影的目光。

他正準備說些什麽，別在腰間的鳳火令忽然自發地掙脫了捆縛，飛到空中，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火鳳。

“化尊？”

火鳳是化尊的化身，是鳳啁費了無數心血凝練成的，擁有和鳳啁幾乎同等的力量。

清越的嘶鳴聲響起，火鳳在空中如同一道火焰凝結的閃電，毫無預兆地襲向了容修。

……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顏兮真猛然轉身，用巨大的白色雙翼緊緊護住了兩個人。

整個精神空間隨之而抖了三抖，空間的扭曲感愈發明顯。

沈仙移從顏兮真的懷裏擡起頭，失聲道：“顏麓，你的手……”

“我沒事。”顏兮真道。

他的表情依然冷靜克制，但他的聲音和顫抖的雙翼卻暴露出，他現在已經極為虛弱。

·

隨著幽弦琴的跌落，催魂奪命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幽弦琴已經掉進了火海，容修卻沒有辦法再將它召喚回來。

鳳火可以焚毀一切生靈，他的雙手都在剛才可怖的爆炸中被鳳火灼燒成灰，現在只剩下了兩截上臂。

巨大的痛苦讓他的身體不住地顫抖，縮成一團，如同在風中瑟瑟發抖的一片落葉，搖搖欲墜。他黑色的羽翼破敗地在身後扇動著，勉強維持著他的平衡，這才讓他不至於一頭栽進火海。

現在的容修，看上去就像一只團成一團的黑色絨球，精神萎靡，形容破敗，已經再不覆從前那副操天日地，唯我獨尊的混賬模樣。

他之所以只斷了兩只手臂，是因為沈仙移緊急擲出了玄尊令。

玄尊令的寒氣同鳳火令互相撞擊，在空中發生了巨大的爆炸，容修躲閃不及，被鳳火的餘焰灼傷了手臂，而幽弦琴也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響落入了火海之中。

鳳火令和玄尊令雖然都已經被收回，但鳳火仍在空間裏快速地蔓延著，吞噬著一切可以燒灼的活物，火焰越來越高，幾乎要將整個世界吞沒。

這個世界是容修解除封印後，用自己的靈魂力構建出來的精神世界，鳳火燒灼的所有可見物體全是容修本身的精神力所構成。鳳火每吞噬一只黑靈體，容修的識海就會經受一次可怖的摧殘，但他仍然強打起精神，固執地維持著空間裏的一切，似乎覺得將顏兮真困在這裏是他留住他的唯一方法。

雖然他已經竭力維持，但識海已然被爆炸摧毀的他，終於漸漸式微。

結束了麽……顏哥哥。

容修朦朦朧朧地想。

渾渾噩噩之中，容修感覺到一個有力的臂膀帶起了他，好像要將他從火海裏救拔-出去。

他努力地撐開了雙眸，映入他眼中的，是他天神的側顏。

他的天神再一次救了他……是這樣嗎？

你沒有放棄我，對嗎？顏哥哥……

晶瑩的紅色瞳仁裏，浮起了一層薄薄的血霧，這層血霧終於凝聚成珠，從他的臉頰上墜落下來。

他第一次知道，他的淚，是紅色的。

作者有話要說：

人物百科：

【姓名】顏麓，字兮真

【性別】男

【族類】天靈族

【身高】188cm

【發色】流光銀

【常服】紅

【年齡】天地同壽

【性格】壓抑天性，時常好像一副非常深沈的樣子，其實心理活動極為豐富。變成小豆丁的時候壓抑的天性會得到全部釋放，變得喜愛甜食，尤其是豆包。

【職位】正德星君

【武器】倥傯劍（踏歌劍和狂瀾劍融合的產物）

【禁忌】前：動書溪的人都該死。現：動沈近的人都該死。

【備註】暗戀書溪幾十億年，最近終於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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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沈近，字仙移

【前世】書溪，字同瀾

【性別】男

【族類】人族

【身高】176cm

【發色】綢緞黑

【常服】青紫、玉白

【年齡】一百五十歲

【性格】前：極受歡迎的不周山一霸，劍法靈動飄逸，性格生動活潑，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追逐他的身影。愛好是畫符、調戲顏麓，陣法、調戲顏麓，劍法、調戲顏麓。

現：當世四大奇人之首，道號驚鴻道人。在帝都長安郊外擁有一座世外莊園，是個不折不扣的土財主。

【職位】玄月星君

【武器】影繁劍、符篆、陣法、還有喙，以及你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各種非常規手段

【禁忌】除了當著我的面調戲顏麓之外百無禁忌

【備註】暗戀顏麓幾十億年，最近終於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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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容修，無字

【性別】男

【族類】修羅族

【身高】187cm

【發色】熱烈紅

【常服】玄黑

【年齡】比上述二人小一丟丟

【性格】極為執著，認準什麽事情就不計代價地去做。目的性強，規劃性強，但此生的目標只有一個。體內有好戰因子和永遠發洩不完的精力。

【職位】修羅殿

【武器】幻情鎖、幻情鐮、幽弦琴等

【禁忌】太多，不勝枚舉，不想告訴你。

【備註】備註什麽的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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